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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周末，跟著老梁逛許昌】

第238站：八一廠

許昌八一廠，你可否記得？

文·圖‖梁耀國

前年，同學史宏偉以許昌八一廠職工子弟的視角，寫過那里，發(fā)在“老家許昌”新媒體上，總閱讀量好幾萬。如果我再去寫，好比是從一個饃筐里拿出來的涼蒸饃，弄不好就會讓讀者產(chǎn)生吃剩饃的錯覺。因有了這個擔心，我一直在寫與不寫之間猶豫著。

五一假期期末，新冠疫情突然而至，恐慌心理瞬間彌漫整個許昌，致使城區(qū)封，鄉(xiāng)村堵，想四處跑跑找個素材，堪比登天難。為了不給自己找麻煩，也不給人家添堵，我斟酌再三，決計就近跑趟八一廠，倘若換個角度去寫它，就好比史同學寫的如蒸饃就紅燒肉，我寫的如蒸饃蘸醬豆，只要味道不同，想必能被讀者所接受。想到這里，一切顧慮釋然。

端午假期第二天，天氣預報有陣雨，我的坐騎換成了帶泥瓦的小賽車，另外還備了件雨衣，以防萬一。

走新興路，過新興路橋，再往西走不多遠，右拐進去就是八一廠。（想看看上一站老梁逛了哪兒？歡迎點擊以下鏈接：一橡膠，熱電廠，一內燃，造紙廠…許昌名廠今安在？）

八一廠廠區(qū)鐵將軍把門，里面一片荒蕪，少有人跡。我駐足大門外，幻想著如果等到看廠護院的門衛(wèi)放我進去，一定要拍拍那些頗有代表性的老廠貌、老廠房和老設備，在它們身上，既具明顯的時代特征，又具很強的紀念意義。

我一邊喝水，一邊耐心等待著，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，卻一個人影也沒看到。期間，把手機伸進鐵柵欄門，隨便拍了幾張，以作配圖用。之后，朝廠區(qū)東南角的家屬樓走去。

可能天氣悶熱的緣故，也不見有人進出家屬樓。正不知所措的時候，有一收破爛的騎著電動三輪車，順著家屬樓南邊的小路進去了。莫非里面也是八一廠的家屬區(qū)？這樣想著，我緊隨其后，跟了進去。

下圖：廠區(qū)大門。

繞過家屬樓，里面果然別有洞天：三排整齊的紅磚紅瓦排房，房前屋后，不是種著各種蔬菜的菜地，就是結滿果子的果樹，仿佛穿越一般，回到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。

驚詫之余，我躑躅于陳舊的房舍間，希望找到一些八一廠的老職工，聊一聊該廠曾經(jīng)輝煌的歷史過往。

說來也巧，剛進大院，就看到幾位老者，坐一門樓下面納涼閑聊。我說明來意，立刻將他們的話題和思緒帶入到幾十年前的崢嶸歲月。（欲欣賞梁耀國老師寫的其它佳作，歡迎點擊以下鏈接：1.聽說，中原地區(qū)每道土崗下，都埋著一頭怪獸！這里呢？；2.一切都變味了，沙燕還敢來嗎？）

據(jù)一位姓陳的老叔講，八一廠最早叫八一許昌拖拉機總站，成立于1958年。當時，許昌專區(qū)管十幾個縣，連寶豐、魯山、郾城、舞陽都歸許昌管。為支援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，許昌設拖拉機總站，各縣設拖拉機站。

襄（城）縣拖拉機站建得早，各種設備不次于許昌總站，車銑刨磨，啥機床都有，甚至連大曲軸磨床都有，所以周邊幾個縣鏈軌拖拉機上的大修活都拉這里。比方軸瓦松了，卸下來先上床磨，磨完再用刮刀刮，直到符合技術標準。

我和俺家您嬸一下學就在襄（城）縣拖拉機站上班。我是招工招去的，您嬸她是襄城城里人，從襄（城）縣工人技術學校畢業(yè)后直接分去的。有一年，您嬸磨曲軸的時候，一個工友過去幫忙，本來該擰緊，他卻擰反了，致使工件從卡盤上掉下來，將她左手食指砸掉半截。工友一手拿著斷指，一手攙著您嬸，趕緊把她送到衛(wèi)生院，接住，上了麝香，結果愈合得可好，沒落下一點毛病。

1964年，準備成立舞陽縣拖拉機站，總站從襄（城）縣抽調一名姓周的同志，擔任該站站長。這位姓周的同志拖拉機手出身，文化水平不高，不會擴大縮小圖紙比例，給他個工件，量出多大的尺寸，畫出多大的圖紙。倆人比較而言，您嬸算是科班出身，有文化，能繪圖，站上挑人去支援舞陽，周站長一眼就相中了她。

下圖：家屬樓。

您嬸過去沒出過遠門，突然要調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，肯定不愿意去，為此哭了一黑地（地方土話，意為一夜）。那時候，人的思想覺悟普遍高，經(jīng)過一番思想斗爭，她把淚一抹，夾著鋪蓋卷去了舞陽。沒過多久，我也調了過去，以便照顧她。

舞陽拖拉機站建在舞陽縣縣城西關城隍廟里。我們剛到時，廟里的神胎還沒有被拉倒，一個個齜牙咧嘴，面相兇狠，大白天看著都嚇人，晚上更是嚇得不敢出門。雖然住的位置偏，但拖拉機站北邊不遠處的大坑邊就是集市，買個菜，買個吃的，都十分方便。我至今記得，芋頭5分錢一斤，蝦米一毛錢一斤。您嬸是二級學員，月工資二十一塊五，夠花了。

因為舞陽拖拉機站成立得比較晚，要設備沒設備，要人手沒人手。我們去了以后，啥活都要干。車間設在老廟里，地上的浮土半拃厚，踩下去一個土窩。就是在這樣艱苦的環(huán)境中，我們加工出一件件拖拉機配件。如沒有螺絲，我們就找來8圓、16圓的鋼筋，夾在鉗臺上，用板牙手工套絲。搬不動了，往板牙上滴幾滴機油，繼續(xù)套。正是靠著這股干勁和毅力，確保出故障的拖拉機得到及時維修，盡快投入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當中。

您嬸是個要強的人，她白天繪圖，晚上描圖，一星期曬出藍圖。由于連軸轉，勞累過度，不但流鼻血，而且說不出話。送醫(yī)院一檢查，醫(yī)生說人渴得太很，嗓子眼里生了“蛾子（病名）”，經(jīng)過長時間治療，才慢慢恢復過來。

這期間，八一許昌拖拉機總站實行站、廠分開，成立許昌地區(qū)農(nóng)機廠。到1965年，站、廠又合一塊，變名為八一許昌拖拉機修造廠。新廠的成立，急需大批工程技術人員和技術工人，最快捷的辦法是從各縣拖拉機站調人，我和您嬸正是借著這個機會，很順利地調到了許昌。

我們在舞陽僅僅待了一年時間，臨走，您嬸托人買了肥皂，一人送一塊，以留作紀念。

我曾經(jīng)跟您嬸開玩笑說，你是“小廠的徒弟，大廠的師傅”。意思是她在縣站的時候，盡管身份是學徒，但繪圖、描圖、曬圖啥都會。來到大廠以后，分工更細，繪圖的光會繪圖，描圖的光會描圖，曬圖的光會曬圖，您嬸呢，因為啥都會，哪里缺崗她頂哪里，所以成了廠里不是勞模的勞模。

起先，廠里生產(chǎn)動力水車和大輪水車，相應地設了成裝、鏈子、白鐵（制作水車筒子）、修理等車間。伴隨著潛水泵的發(fā)展和普及，水車出現(xiàn)滯銷，逼著企業(yè)產(chǎn)品轉型。

下圖：陳叔和陳嬸。

經(jīng)過論證，最終決定回歸主業(yè)，生產(chǎn)鏈軌拖拉機的“三輪一板”?！叭啞敝钢е剌?、驅動輪、變動輪（專業(yè)名字為導向輪）。“一板”指鏈軌板（專業(yè)名字為履帶板）。“三輪一板”基本都是粗大笨重的鑄鐵件、鑄鋼件，再經(jīng)粗加工即成成品。生產(chǎn)線為此調整為三個鑄造車間，兩個金（屬加）工車間。鑄一車間生產(chǎn)鑄鐵件，鑄二車間生產(chǎn)鑄鋼件，鑄三車間生產(chǎn)精鑄件。

你可能聽說過，東方紅牌鏈軌（履帶）拖拉機是洛陽第一拖拉機廠生產(chǎn)的，因其馬力大，一度在廣大農(nóng)村十分受歡迎。然而，它的缺點也不少，比如自重大、速度慢、耗油等。隨著農(nóng)業(yè)機械化程度的提高，輪胎式拖拉機取代了鏈軌式拖拉機，八一廠不得不下馬“三輪一板”，再次改行生產(chǎn)195單缸農(nóng)用柴油機。

農(nóng)村實行分田到戶后，柴油機跟著熱銷過幾年，因為犁地用的手扶拖拉機動力是柴油機，澆地用的水泵動力也是柴油機。一看柴油機銷路好，各地紛紛上馬生產(chǎn)線。柴油機本來就不是什么高科技的東西，隨便從市場上買一臺，拆開一測量，一繪圖，比葫蘆畫瓢，即可生產(chǎn)出來產(chǎn)品。你也生產(chǎn)，我也生產(chǎn)，他也生產(chǎn)，結果市場很快飽和，誰的柴油機都賣不出去。這就是惡性競爭造成的惡果。

1987年，八一廠成為許昌市第一家實行社會公開招標承包的企業(yè)，遂改名八一機器廠，生產(chǎn)飛毛腿牌農(nóng)用三輪車，銷路相當不錯。第一批三輪車生產(chǎn)出來后，職工敲鑼打鼓，披紅掛彩，一人開一輛車，從廠門口一直排到南立交，浩浩蕩蕩，壯觀著呢。在這個大好形勢下，八一廠陸續(xù)兼并了省汽修和窄軌廠。

許昌不少廠看著眼氣，也開始做三輪。市場就那么大，大家都去做，除了長葛奔馬和山東時風殺出重圍外，其他小廠只能勉強混口飯吃。2012年前后，八一廠再次陷入困境。

這之后，八一廠改制為神龍汽車制造有限公司，想生產(chǎn)小型貨車，不知什么原因，也無疾而終。

即將離開八一廠時，豆大的雨滴從天而降，砸濕了地面，也砸疼了我的心。一個好端端的工廠，就這樣倒下了。

下圖：家屬院一景。（文首圖：廠院一景）

【作者簡介】梁耀國，現(xiàn)就職于許昌市房產(chǎn)交易租賃管理處，河南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，河南省雜文學會會員，中國民俗攝影協(xié) 許昌市農(nóng)機二手市場會會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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