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口農(nóng)機二手車：我，90后打工妹，在日本收破爛，現(xiàn)在有車有房，有4500平方米廠房
這是《自拍》第281個真實故事
如果你有故事，請私信告訴我
露露/口述
邵峋/撰文
呱呱/編輯
我叫露露（@露露在日本收破爛），1994年出生于江蘇南通。沒念過多少書的我，賣過服裝，住過四面漏風(fēng)的倉庫，如今在日本搞地球環(huán)境資源整合，俗稱“收破爛”。
我的家鄉(xiāng)南通是一座很美的城市，也被稱作“魚米之鄉(xiāng)”。我的父母都是地道的農(nóng)民，家里條件不好，父母在種田之余也會選擇去周邊城市打工。雖然是農(nóng)村家庭出身，但父母對我的期望還挺高的。他們都不希望我走他們的老路，而是想讓我好好學(xué)習(xí)，用知識改變命運。
四五歲時的我跟媽媽在南通老家拍的合影。
然而事與愿違，我從小學(xué)習(xí)就不太好。之后讀了技校，學(xué)數(shù)控車床專業(yè)，專業(yè)學(xué)得也不好，所以就跑出來打工了。
2011年，我17歲，第一份工作就是賣服裝，在縣城一個服裝店上班。工資很低——底薪800塊再加提成，每月到手不到1200塊。我住在一個倉庫里，租金120塊一個月。那是人家自建房旁邊搭的倉庫，四面漏風(fēng)，沒有廚房，甚至連自來水都沒有，只有一張床。我那時就覺得既然出來打工，自己一定要獨立自主，只要可以自給自足，不靠父母，吃點苦也沒關(guān)系。
那時年紀太小，剛剛踏入社會，一點心眼都沒有，也遇到過不少挫折。比如2012年，才工作一年多，就遭遇了網(wǎng)絡(luò)詐騙，莫名其妙2000多塊錢就從賬戶被劃走了。我傷心了很久，心想為什么要挑我這樣的人騙呢？我那么窮。這件事過去至今十年了，到現(xiàn)在我都心有余悸。
我17歲，剛工作時去廣州玩拍的照片。
來日本的機遇說起來也很湊巧。2013年，我陪一個同事去面試一家日本公司。那是一份通過中介公司介紹的勞務(wù)派遣的工作，結(jié)果他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，但中介公司的老板忽悠了我一下，說我也可以試試看。那家中介是縣城的小中介，承接大城市下放到各個縣城來的招工單子。
我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(tài)報了名。當時報名費是2000塊，我稀里糊涂地就把身上僅有的2000塊花掉了，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(fā)生什么。那時我才19歲，對于日本的了解僅限于歷史課本中的戰(zhàn)爭和仇恨，以及影視劇中留著一撮小胡子的日本太君，根本不清楚出國打工意味著什么。
那時我年輕氣盛，心態(tài)很叛逆，不安于現(xiàn)狀，但工作兩年多，每個月工資不到1200元，我迫切地想通過努力改變自己命運。我在那家中介選了好多出國的項目，有技術(shù)工和無技術(shù)工。我在學(xué)校學(xué)的是數(shù)控車床，這個專業(yè)對口的工作又臟又累，我毫無興趣，所以只能選無技術(shù)工。
后來他們給我安排了馬自達公司的面試。馬自達要招聘20個汽車配件工人，但參加面試的有100多人。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日本人，才知道原來他們跟中國人長得差不多。
他們面試的問題很簡單，中介也會提前指導(dǎo)怎么回復(fù)，比如會問你為什么想去日本，你想掙多少錢，有沒有別的想法之類的。當時我是1號面試者，面試官問的問題我都按照中介指導(dǎo)答上來了。于是，我就很幸運地通過了面試，拿到了一份出國三年的工作。
然后我才知道，通過面試之后還需要再交38000塊。當時我剛工作2年，很努力省吃儉用才攢出一萬多塊。所以如果確定要去日本，我就還需要再湊將近3萬塊。如果不去的話，之前的2000塊中介費也就打水漂了。
我告訴了家里這件事，母親非常反對，她說寧可這2000塊不要了也不許我去。但我父親很支持我，他覺得孩子能出去闖一闖總是好的。
父母都是普通農(nóng)民，沒想到他們會愿意付出這么大代價支持我出國。
家里條件不好，一下子也拿不出三四萬塊。后來我爸出去借了1萬塊，我媽預(yù)支了1萬塊工資給我，家里還有8000塊存款，加上我自己攢的1萬塊，就這么七拼八湊出了38000塊中介費。當時爸媽的態(tài)度，我至今想來都覺得很感動。
交完中介費之后就是培訓(xùn)日語，正常一般是兩個月。中介公司會提供住宿，但伙食生活費需要自理。我當時經(jīng)濟上非常拮據(jù)，錢都交給中介了，把日子過得緊張兮兮。
雖然名義上要求培訓(xùn)兩個月，但我們的勞務(wù)單子催得很緊。2013年12月，在面試成功后的一個半月，我們就拿到了簽證，然后立馬被送出去了。
我怕母親不舍得我走，于是拒絕了母親送行，一個人拉著兩個大行李箱，背著一個包，從常熟坐上中介公司的大巴車，然后從上海浦東登機，懵懵懂懂地踏上了去日本的打工之路。
2013年，我剛到日本時的照片。
我們從上海直飛廣島——就是那個被核彈炸過的地方。當時我只知道自己是要做汽車配件，但具體是干什么，我一無所知，甚至連出國應(yīng)該換一點日元當生活費這種常識也不懂。
到日本之后，我們又集中培訓(xùn)了一個月日語、日本禮儀和一些日本生活常識，也培訓(xùn)了一些工作上的基礎(chǔ)知識和常見單詞。實話實說，對于當時的我而言，這些培訓(xùn)也沒什么用，因為不懂日語，基本沒學(xué)會。
來日本的第一個月，公司給我們發(fā)了6萬日元，按照當時匯率，大概相當于3600人民幣。但因為工資要等上班后次月的20號發(fā)放，我們第一個月在培訓(xùn)不上班，所以相當于這6萬日元得撐到第三個月20號發(fā)工資。
公司雖然負責(zé)住宿，但這兩個半月里，我還需要買各種生活用品，需要吃飯，日子過得特別緊張。我當時從國內(nèi)帶了一箱方便面，那是我那段時間吃得最多的東西。說實話，因為那段時間方便面吃太多，現(xiàn)在我聞到方便面味都煩，真的吃怕了。
第二個月，我們進入了馬自達工廠。馬自達在日本各地有很多家工廠，專門組裝和生產(chǎn)馬自達汽車配件。
我在廣島一個寺廟游玩。
到工廠的第一天，我們參觀了整個工廠，然后分了三人一間的宿舍。宿舍里該有的配套設(shè)施都有，整個大概12平米，有獨立衛(wèi)浴，東西也很新。但房間就那么大，擺下三張單人床整個屋子就已經(jīng)擠滿了。
第二天我們就去工廠報到。我們宿舍三人分的工作都不一樣。我被安排去做配件組裝，就是打螺絲。就這份工作，我一干干了三年。
剛開始半年真的特別難受。那時我日語不好，沒法跟人正常交流，一旦工作出錯也會被責(zé)怪。日本這個國家工作勞動強度是非常大的，比起國內(nèi)工廠，在日本幾乎是一個人干三個人的活。干活速度要快，不允許出太多錯，每天都要定量定時完成工作，一周白班一周夜班地輪換。正常是八小時上班，之后算加班，加班給你1.25倍工資。
在日本，我（左二）休息時跟同事一起野餐。
我就感覺自己像機器人一樣，毫無自我意識，每天機械地完成工作，整個人特別累。一開始我特別后悔，心想為什么要來受這種罪？但到第二年，工作上手了，日語也努力學(xué)起來之后，就慢慢習(xí)慣了。
我在日本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車。日本物價水平不低，但超市到周末會有打折的蔬菜和水果，我們就會趁這個時候結(jié)伴騎車去買吃的。宿舍冰箱是三人共用，東西也不能買太多，所以大家采買的量都是小心算好的，一次買夠一周的物資。
我會每天帶飯去工廠里吃，工廠有微波爐可以加熱飯菜。大家都是來打工掙錢的，所以省吃儉用盡可能把錢都帶回國，是幾乎每個人心里默認的基本原則。
這三年我完全沒用過手機，因為辦手機太貴了。一開始跟家里聯(lián)系是靠公共電話卡，后來就是跟家里用網(wǎng)絡(luò)視頻。除了電視電影，沒有任何其他娛樂項目。
我在日本時，別人幫我拍的照片。
這期間的辛酸和淚水只有自己知道。我日語不好，生活上會有很多不方便。比如生病看醫(yī)生，我也不會交流，怕說不明白自己的情況。翻譯老師也不是一直有時間，所以都是能忍則忍，對家里也報喜不報憂。
畢竟出國這條路是自己選的，孤單也好辛苦也好，就算爬也要自己爬完這三年才能回去。但很多人受不了苦，中途就自動放棄回國了。
我們工資是800多日元一小時，相對國內(nèi)的薪資水平，這份工資還是非常誘人的。因為來日本前掏了四萬人民幣的中介費，所以第一年我們掙的錢很大一部分是用來回本的，從第二年起才正經(jīng)能攢錢。
那三年我攢下了500多萬日元，按照2016年匯率，相當于大概30萬人民幣。最后算起賬來，這三年一共才花掉50萬日元（約合人民幣3萬），其中生活費大概30萬（約合人民幣1.8萬），買蘋果筆記本和平板電腦一共20萬（約合人民幣1.2萬）。
2016年，我從日本回國時的照片。
2016年12月，我回國了。那時候揣著30萬人民幣存款，才22歲的我真的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。
回到中國的那一刻，我感覺自己已經(jīng)完全脫軌了。中國發(fā)展速度非?？?，而我這三年在日本本來就過得跟井底之蛙一樣。國內(nèi)的手機支付已經(jīng)非常普遍，大家都不用現(xiàn)金了，有兩個月我都完全沒適應(yīng)過來。
那時候30萬人民幣在我們縣城已經(jīng)足夠首付買套房了，但家里覺得壓力太大，沒有支持我。以至于后面這些年，房價翻了好幾倍，大家都很后悔。
回國后休整了一段日子，我就又回老家找了個服裝品牌繼續(xù)上班了。工資跟出國前相比漲了不少，大概是4000底薪加提成。
2017年過完年，我就重新回到了服裝行業(yè)。
國內(nèi)外薪水的差距，生活節(jié)奏的變化，都讓人感受到巨大的落差。于是，我也開始尋找機會再去日本打工。
對我人生起到最關(guān)鍵影響的事，其實是之后跟我先生結(jié)婚。
我老公是哈爾濱人，我們是在馬自達工廠認識的。認識他的時候，他已經(jīng)拿到日本永駐權(quán)（擁有日本無條件長久居住的權(quán)利，同時保留中國國籍）。但我原本是打算打工結(jié)束之后回國生活的，所以也沒想過要跟他多交流。一開始我們倆僅僅就是認識，后來才慢慢覺得聊天嘮嗑很開心很投機。但我也從沒想過真處對象，更沒想過要留在日本。
2017年5月，他回國看父母，給我發(fā)了個信息說：我想回哈爾濱之前去看看你行不？
我想那你就來唄。我查了下航班，發(fā)現(xiàn)日本飛南京比飛上海便宜，就說你飛南京吧。然后他就買票飛南京了。
2017年回國期間的照片。
那天我搞了個大烏龍。為了省錢，我本來沒打算打車直接去機場，而是準備坐高鐵到南京再轉(zhuǎn)地鐵。結(jié)果我買錯了高鐵票，最后只能著急忙慌地轉(zhuǎn)大巴去南京。到了南京地鐵都關(guān)門了，于是我又打了出租到機場，還被出租車司機在高速出口上臨時加價了100塊。
他在機場等了我一個多小時，以為我放他鴿子了。見面聽說我的烏龍，當時他就說我：你怎么就改不了這省錢貪小便宜的毛??？
我跟他就沒有過正經(jīng)談戀愛的過程。就在他來看我的一禮拜，我們就決定結(jié)婚了。雖然決定結(jié)婚是很突然，但我倆認識這么久，互相都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，所以其實很放心。
2017年4月25日，我們在南京登記結(jié)婚，這是我們花300拍的留念照。
結(jié)婚登記當天有人推銷，讓我們拍照留念，要花300塊。我不愿意，但我老公說你給他拍了吧，后面辦簽證的手續(xù)會比較方便，于是我們就花了300塊拍了個照。
得虧當時是拍照了，因為日本簽證審核非常嚴格，他們怕你假結(jié)婚，所以需要提交你們戀愛的過程證明，比如照片啥的。我們根本沒有戀愛過程，得虧有那張照片，不然什么都提供不了。
婚后我很快就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懷孕了。于是辦好簽證后，我第二次來到了日本，一邊待產(chǎn)，一邊當起了家庭主婦。
我在日本待產(chǎn)的照片。
生完孩子之后，我媽來日本幫我們帶孩子，我倆繼續(xù)在馬自達上班。我們覺得周末也沒什么事情，于是就買了個小貨車，開始出去收廢品。收廢品在日本都是現(xiàn)金交易，不用報稅，當天結(jié)賬，時間靈活自己說了算，跟上班打零工比起來收入也更可觀。當時其實也沒想著要專門干這個，就想可以業(yè)余干一干，倆人這么就從小白開始干起來了。
直到2018年，我老公有個朋友來我們那收廢品。我們發(fā)現(xiàn)收廢品雖然收入不穩(wěn)定，但整體收入比工廠打工高，于是那期間我老公就把工作辭了，開始專門跟他朋友一起學(xué)收廢品。他學(xué)了很多關(guān)于收廢品的知識，才知道機器一類的東西也是可以掙錢的。
在日本，收廢品行業(yè)基本都是外國人在干，因為日本人覺得這活兒丟臉。那時候收廢品行情還不錯，但還不如現(xiàn)在行情好。以前鐵的價格很便宜，疫情后如今已經(jīng)漲到雙倍的價格了。
過了半年，我們覺得收廢品這活收入還不錯，于是2018年底，我開始專職收廢品。這樣，我倆一人開2噸的大車，一人開350公斤的小車，每天早上兵分兩路出去收廢品，傍晚在一個地方集合，把東西賣到別人家的貨場，然后晚上就開始分享掙錢的快樂。我的車裝得少，有時候遇到大的東西，會預(yù)約一下時間，讓我老公第二天去取。
那段時間，我們有時候一天光收廢品就能掙3000人民幣。當時覺得這個行業(yè)還是挺不錯的。而且商人一直是我很憧憬的職業(yè)，我覺得商人有錢，生活條件好。而且我從小就會做生意。小時候家里窮，農(nóng)村其實有很多賺錢的渠道，比如可以收集紙殼子賣錢，可以釣龍蝦賣錢。我從小學(xué)就經(jīng)常打主意掙錢，還聚集起村里比我小的孩子們一起釣龍蝦，賣了錢大家分，可以去買點好吃的。
我們收的久保田收割機，看起來很新但其實起碼有30年了。
從事收廢品行業(yè)，一開始我們是專收農(nóng)機機器，不做鐵和金屬類的東西，因為我家當時沒有用于裝貨卸貨的鉤機（也就是挖掘機）。開車收廢品收入并不穩(wěn)定，但一個月也能掙三四萬人民幣。
2020年9月起，我們注冊了公司，后來又買了鉤機，這才開始收鐵和金屬。現(xiàn)在我們收的品類很多，鐵、銅、鋁合金、鋼、各種機器、電頻、家電、馬達等等，只要是金屬類相關(guān)的我們都收。但我們不做塑料、紙殼子這類。
其實收廢品門檻很低，只要有個車就可以開干，沒有任何技術(shù)含量。只是后期涉及到收機器類的東西，會需要對機器各種品類有一定了解。有時候我們自己也不確定一個機器應(yīng)該多少錢收，我們就會拍個照片問問后續(xù)的買家，然后決定收貨的價格。
有一天接了筆拆遷生意，賣出了四五噸鐵，賺了約2萬人民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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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了一段日子之后，我們覺得應(yīng)該開一個屬于自己的貨場。因為如果沒有貨場，我們收的東西就只能低價賣給別的貨場，但放自己貨場攢起來，攢到一定數(shù)量，轉(zhuǎn)手就能賣高價。開始我們準備租地，但租地過程中出現(xiàn)很多麻煩。因為日本有規(guī)定，租地不能有污染，而我們這個生意肯定是有污染的。所以這邊幾乎租不到地，即便租到也非常貴。
于是我們就開始考慮跟朋友合伙買一塊地。當時我們看中了一塊地，交了50萬日元的押金。結(jié)果過了兩三天，中介說賣主改主意不賣了，可以雙倍賠償我們。于是我們一禮拜時間掙了50萬日元。當時考慮是說好跟朋友合伙的，所以雖然是我倆拿的押金，但我們還是分了一半給合伙人。
一個偶然的機會，我們在日本一個賣土地的網(wǎng)站看到了一塊地在掛牌出售。我們過去看了看，地方非常大，總面積有4500平方米，開價4000多萬日元，相當于人民幣200多萬。
4500平方米的土地贈送的倉庫。
這時候，之前一起合伙的朋友因為一些原因談崩了，于是我們毅然決定，要么自己買，要么不買，堅決不再合伙了。
我們開始嘗試跟賣主還價。在日本，如果擁有土地的父母過世，子女要繼承土地，就會面臨各種各樣的稅，非常麻煩。這個賣主年紀大了，所以手上的地著急出手，再加上疫情原因，所以砍價空間還挺大。
2020年底，我們砍價后，咬牙把這塊地買了下來，為此還從銀行貸了款，也從國內(nèi)借了好幾十萬人民幣的外債，基本都是我老公那邊的親戚朋友借的。
創(chuàng)業(yè)初期很辛苦，沒錢也愁，買大秤也愁，買鉤機也愁，買叉車也愁，買了怕沒客源也愁，還要裝修辦公室的各種，花了很多錢出去?，F(xiàn)在我們公司流水也不算高，算是中小型的貨場。
我們的貨場一角照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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貨場管理方面，我更多負責(zé)賬目和各種手續(xù)，老公負責(zé)干活。中間倆人意見不統(tǒng)一，比如對出貨進貨價格有分歧，我跟老公也會吵架。一吵架就不想干了，覺得特別累。但畢竟夫妻是一家人，而且我倆一想到欠的債，就覺得不能意氣用事，就咬咬牙堅持下來了。
我們現(xiàn)在日常就出去收廢品，收到好的東西我們會存在貨場里，等到攢夠一定量再一起賣出去，這樣價格會高一些。目前鐵這種金屬類的貨主要是合作的公司來收。機器類的貨物買家既有公司也有個人，基本上是誰給錢多就賣給誰。
買地做廠房的決定，在當時算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，幾乎傾家蕩產(chǎn)。我們一點一點還錢，直到現(xiàn)在也沒有完全還完。銀行還有貸款，國內(nèi)也有欠款，但總體來說，目前還款壓力在可承受范圍內(nèi)，我倆也算是把最辛苦的日子熬出來了。
我在扒銅線，這一根銅線就值100多元人民幣。
做這個生意久了，也會認識一些朋友，其中不乏對我們生意幫助很大的貴人。比如我們的一個日本朋友，他今年74歲了，家里是修二手車和做拆遷的。我們一開始認識是在2020年，我跟我老公收廢品，看到他家有一個廢棄的叉車，就去問他賣不賣。就這么一來二去地認識了。
當時疫情剛剛開始，鐵價被壓的很低。他家有一座山，因為他干拆遷，拆房子會有很多鐵，他就拉回來就收到山上。于是整個山上全是鐵，我就每天過去拉一點，裝滿了再出去賣。后來他說以后這些鐵就送給你，不要錢了，但咱中國人做事不能這樣啊，一碼歸一碼，所以我一直跟他花錢買。
我們家辦事一直都挺講究的，不是那種扣扣搜搜的人，所以兩家相處起來就很愉快。最后處成了朋友，我們家也會有很多廢品他想收，比如一些好的四輪子，我們就順水人情原價給他了。我家貨場需要做工事、弄圍墻，我們也都找他做。
后來，他也會給我們介紹很多活，包括很多拆遷公司的老板都是他介紹給我們認識的。甚至他還把他們家鉤機借給我們練手。我們之前沒有鉤機證，租不到鉤機，也都是他給我們幫忙租的。他還老給我家送大米，這兩年認識他之后，我家就再也沒買過米了。
這種交情在日本真的很少見，一個日本人能對認識不多久的人做到這個程度，真的非常少見。他在這一片還是很有聲望的，畢竟70多歲了，在這里土生土長開公司，他真的是我們的貴人。
我們花30萬日元收的帶空調(diào)的拖拉機，轉(zhuǎn)手就賺了20萬日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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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此之外，我們在日本沒有太多親戚朋友，如今我的業(yè)余愛好就是研究點好吃的。我在生活上也沒有太大的講究，衣服干凈整潔就好。我們這個工作，反正買好看的衣服一年也沒啥機會穿一次。
異國他鄉(xiāng)，最難熬的時候可能就是想念父母的時候。有時候跟老公吵架，也會覺得背井離鄉(xiāng)在日本很辛苦。就想：為什么要跟他結(jié)婚？為什么要來日本？但其實我老公還是很體貼的，我脾氣不是太好，他也會主動去哄我。所以我倆吵架歸吵架，但很快就會和好。
我來日本已經(jīng)十年了，感覺自己已經(jīng)完全融入了他們的生活圈。所以現(xiàn)在反而是回國會有各種不適應(yīng)。日本生活節(jié)奏很快，這在世界上都是很有名的。所以我們?nèi)粘Ｒ捕己苊β担踔吝B自己做飯都時間都很少有。
我們目前對未來的計劃，是先把手頭的貨場慢慢做好，看看這兩三年行情會不會有什么變動，然后再考慮要不要再找一個地方做個新的貨場。
這幾年，很多行業(yè)受疫情影響都很嚴重，但收廢品行業(yè)卻一直都在穩(wěn)定增長。可以說，我們一家人確實是靠收廢品在日本站穩(wěn)了腳跟，有了房子車子，和4500平米的大貨場。
我跟父母孩子的合影。
回想起來，我人生中最幸福的幾個時刻，一是結(jié)婚生子，二就是現(xiàn)在。如今我自己當上了小老板，有了自己的家庭，老公也對我越來越包容，我們彼此依賴，就感覺很好。希望未來不談掙很多錢，只要每天都開開心心，家人和孩子都能健康快樂，我就心滿意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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